从大一开始,王硕就担心以后“没有书读”。直到今年的3月1日,她收到了来自美国哈佛大学的offer,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景观专业起源于美国,而她实习公司的负责人,正是美国哈佛大学的毕业生。
2016年考入南京农业大学园艺学院风景园林专业同年假期,王硕就开始了她在景观公司实习的生涯,在参与项目的过程中,感受工作氛围里哈佛体系设计思维的影响,从那时起,王硕开始盼望有一天能上“哈佛”——即使当时这个梦想被大多数人理解为“咸鱼的白日梦”。
收到邮件的时候,王硕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毕竟为了这件事,她准备了近三年时间。
嘿!那个背着画板的是你吗?
从小王硕就和水彩、素描打交道,但成为一名日夜“熬图”的风园学子,不如说是命运的安排。
填报志愿的时候,为了保证考的分拥有最高的性价比,她报专业的时候遵循高分报到低分的原则。而风景园林,正是南农的几大热门专业之一,每年都有毕业生被哈佛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等景观设计名校录取。
外专业的人总能很轻易地将自己与风园学生区分开——
他们会在主楼前悠闲地支起画板,画出不同角度的主楼;会在上课前背着画板行色匆匆,小心翼翼地护住图纸,毕竟那是花了好几周时间画出来的;熄灯后,风园各个宿舍的门会不约而同地打开,每个人默契地拿出画板和颜料,开启“深夜熬图”模式……
可以说,风园学子的12时辰,每个时间段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大学四年,王硕修了三十多门专业课,和其他专业的学生不一样,她的专业课大部分依靠提交作品获得学分。
在她的课程里,实习占的比重也很大,很多专业课都实行“理论+实践”的模式。让王硕印象最深刻的是一门名为“园林施工组织管理”的选修课程,实习的时候,老师常带着大家去各个工地玩“大家来找茬”。
“老师会告诉我们什么样的施工方式是有问题的。”王硕说,铺地砖的时候,拐角处都有一定弧度,正确的做法是把砖块根据图纸敲成一定的形状。如果把一整块砖硬塞进去,不仅影响整体的美感,不久后砖块开裂,也会给后期维护带来麻烦。这也提醒了他们,在设计的时候要重视细节的处理,否则一切美好将“功亏一篑”。
设计师的专属语言
大一时,学校便为他们开了“园林制图”这门课,“设计图纸我们不仅要读得懂,还要画得出,园林图纸有它特定的标注方法和表达方式,对字体、图示、比例尺甚至是字体等都有特殊的要求。图纸便是设计师的语言,就像大家都说普通话,我们才能和全国各地的人无障碍交流一样。”
植物是景观设计中的重要元素,风园专业的学生需要在一个学期内修完园林树木学、园林花卉学两门以植物辨识为主的课程,共计1000多种植物。考法也很简单,记住植物的科、属、种和他们的形态,能看着PPT上的照片写出是哪种植物就行。
虽然每次和学弟学妹们作经验分享的时候,王硕都会安慰大家,考的都是课上讲过的,老师不会为难大家,“但是,学过的东西有多难记,只有考过的人才知道。”王硕说。
随着课程的推进,专业课的难度和设计的尺度也在逐渐增加。
大一上的《种植设计》仅需要根据植物的景观特性构建空间形态,半年后,这门课程的升级版《环境小品》上线。需要考虑的元素不仅有植物,还有长椅、路灯、亭子、雕塑等基础设施和装饰品,它们共同构建了新的景观。
在Mixer参与的室外装置项目
作品集是每个要申请景观专业学生绕不开的一关。
对比了很多机构,王硕觉得还是自己DIY靠谱点。毕竟每个人的核心竞争力都不一样,就算找了机构,也依然要投入很多精力准备,并不是交了费用告诉机构想上哈佛就能当甩手掌柜了。
在前辈的指导下,她开始研究往届的哈佛作品集,试图以此理解哈佛大学的设计理念和思维。
在国内,其实大家更看重的是观赏性;但在国外,功能性更为重要,一份设计图要经过科学调研和GIS等分析,充分考虑所有影响因子得到最佳方案。
“在景观设计上,美式设计思维和国内有很大差异。”王硕说。
一路向东,风园学生眼中的风景
大三上学期,王硕申请前往台湾大学的交换项目,体验当地的文化生活和景观特色。
台湾大学的景观设计专业实行小班化教学,一个班只有20多位学生。王硕选修的一门设计课上由两位老师教授,一位是台大自己的专职教师,另一位则是在设计公司任职的外聘教师。
两位老师各带10余名学生,学期过半再换着带。如此,学生们不仅能学到规范的设计知识,也能了解当下设计公司的设计理念。
给王硕上设计课的老师早年留学美国,在那门课上,王硕拿到了90分的高分。当她提出希望老师能帮忙写一份推荐信时,老师欣然答应,“这对我的申请有很大帮助。”王硕说。
和在南农的情况相同,在台大的选课玩的同样是“心跳”,王硕有好几门课落选了,每周只需要上3天课。
这对王硕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处是,她每周有一段时间可以来场环岛游,把台湾由北到南玩个遍。坏处是——她在大三下学期回学校后,只能把能选的课都选了,周六周天都要补课。
去年10月,王硕正焦头烂额地准备她的作品集。她从朋友那得知,美国哈佛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大学即将开放校园活动日(Open House)的申请。
Open House,俗称“抢学生”,美国很多高校会在每年10月底到11月初举办活动,以此展现学校的办学理念和优势,让更多优秀的申请者能在一年后选择入读该校。
于是,王硕当机立断地完成了办签证、买机票、订酒店等事务,和朋友两个人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从费城到波士顿,她们马不停蹄地赶往两所学校参加交流活动,和该校的师生交流对学校和专业的理解。
宾夕法尼亚大学设计学院
宾夕法尼亚大学的Richard Weller教授留着灰白的长发,他和王硕畅聊着南京的地标建筑和极具地域风格的景观项目,并根据王硕的特长为她介绍适合的项目。在宾大,王硕还遇到了两年前毕业的南农校友王翳如,她给王硕提前打了预防针。
“国外的求学压力真的很大,但我知道那是正常的,也是可以克服的。”王硕说。
哈佛大学的设计学院造型像个大楼梯,每个学生都能在其中拥有属于自己的小隔间。王硕遇到了她一直以来的偶像,Reed Hilderbrand的创始人Gary Hilderbrand。
哈佛大学设计学院
Reed Hilderbrand的设计风格简约中带着精致,闲暇时,王硕总喜欢临摹这家公司的作品,学习他们的表达方式。
得知王硕在南京上学,Gary饶有兴致地询问她对英国梧桐和景观的看法,因为南京的英国梧桐比英国当地的多得多。作为一个三年来饱受梧桐飘絮迫害的南农人,王硕和他分享了英国梧桐的几种应用方式,“但作为行道树绝不是一种明智的方式,如果你在上课路上不小心吸入了梧桐的‘毛毛’,它会在你的喉咙里待一个春天!”
此外,王硕还联系到了哈佛大学的研究生系主任Gareth Doherty,在他的帮助下,王硕理清了自身水平和哈佛水准的差距。回国后,王硕马不停蹄地修改作品集和文书,直到申请日期截止的那天凌晨,她还在修改文书。
纵是如此,王硕依然心存遗憾,因为文书和作品集都没有打磨到最佳状态,还没有全面展现自己身上的独特性和对专业的思考。每次有学弟学妹找她咨询出国的事,王硕总提醒他们要尽早准备,因为文书的写作是场持久战,需要反复思考、修改完善。
一直被“打压”,从未被打败
“可慌了!”
王硕这样总结了她在哈佛大学线上面试的整个过程。因为网速和延迟的问题,王硕很难听清大洋彼岸的面试官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确定面试官能否听清她说的话。
心里犯着嘀咕,嘴上和表情却不能含糊,即使面试官的问题再奇怪,也要使出浑身解数从容答出。
王硕的作品集中有个以“核灾难后景观修复”为主题的设计。其中一位录取委员会面试官是澳大利亚人,他问王硕,澳大利亚山火后的自然景观要如何修复?
作品集中Belender洪水模拟
在王硕的认知中,这样大规模的破坏是很难靠人工修复的,需要大自然漫长时间的自我修复。于是,她为面试官列举了几种修具有可操作性的修复方式,并提出,根据新闻报道,除了自然因素,澳大利亚的山火很大程度上是人为造成的。设计师应该拿出更棒的景观设计,让大家感受大自然的美好,这样才能激发人类的保护意识。
整个申请过程中,有很多前辈为王硕提供了建议,但录取委员会的面试官每年都不一样,这意味着申请者只能靠自身实力获得青睐。直到现在,王硕对于这场面试的感觉还是表现很“糟糕”,结果却很好。
就像她准备出国的3年多时间里,认可和否定总是“一路相伴”。被GPA打压,被语言成绩打压,被作品集打压,当身边很多人善意地告诉她“你不行”的时候,王硕总是很淡定地打出一个表情包,然后继续努力。
第一次考托福的时候,王硕拿了88分,离常青藤名校的要求还有点距离。而后,王硕索性报了GRE考试,“GRE难一些,考过GRE,托福就简单了。”经过大二一年的努力,王硕最终向哈佛大学递交了托福106分,GRE317分的语言成绩单。
做完毕业设计,收到心仪offer,这对处于“最难毕业季”的学生们来说,已经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但王硕似乎已经到预见未来曲折的深造之路,“国内外的地方植物、图纸处理和设计逻辑有很大差异,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学起。”
本科四年的学习生涯为王硕的专业技能打下了稳定的基础,很多技能的掌握并没有什么诀窍。从主楼到生科楼再到第三教学楼,一千多个背着画板和电脑的日子里,总有老师在教室里等着他们1对1地指导。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她大一的园林树木学老师,“郝日明老师那时已经要退休了,我们是他最后一届学生。他同时还要带园林专业的实习,这课在我们看来一块上也一样,但是为了教学效果,他那么大年纪了,每周都要分两次,和我们一起上中山植物园认植物。”
对王硕而言,她从来就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学霸,她就像条认准一个方向就坚定努力的咸鱼,在大佬们的鼓舞下,一直被逆境“打压”,但从未被现实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