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英新首相能否摆脱“脱欧焦虑”，弥合分裂

英国新首相鲍里斯·约翰逊。 视觉中国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姜姝

7月23日中午，英国前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以66.4%对33.6%的高得票率击败杰里米·亨特，成为保守党的新一任党魁，正式入主唐宁街10号。两天后，约翰逊首次以英国首相的身份在议会发表演讲，承诺“脱欧”将使英国成为地球上最伟大的国家。

所有这一切引起各重要国家政府和公众的高度重视和关注。这位英国新首相究竟如何一步步登上权力的巅峰?新领袖能否迈过“硬脱欧”这道坎，重启“黄金时代”?英国能否从此实现政治、经济、社会的真正稳定?

入主唐宁街10号之路

毕业于英国牛津大学的约翰逊，有着非同一般的家庭出身。约翰逊1964年6月19日出生在美国纽约，其一头金发遗传自土耳其裔的曾祖父阿里·科玛尔。他的祖上都是具有反叛精神的政治家，父亲当过内政大臣，约翰逊从小耳濡目染，领悟多多。

大学毕业后，约翰逊成为《每日电讯报》驻布鲁塞尔欧洲总部的专栏作家。他抓住一切机会用笔表达着对欧洲一体化损害英国利益的不满，让他在英国尤其是保守党内斩获了大批读者。这其中就包括时任英国首相的“铁娘子”撒切尔夫人，她曾称呼约翰逊为“我最欣赏的记者”。

约翰逊的政治生涯始于2001年，因为牛津郡亨利选区议员退休，他决定参加这个保守党安全议席的补选。虽然地区党部对他的评价趋于两极，但最终他还是代表保守党参选并成功当选为国会议员。

2008年的伦敦市长选举，成为约翰逊从政生涯的第一个高峰。作为英国最大的直接选举职位，尽管并不在议会中拥有发言权，但伦敦市长的地位和权力在英国政坛绝不能小视。约翰逊又一次在党内的一片反对声浪中获得胜利。8年的伦敦市长生涯过后，约翰逊已经积累了相当的政治资本，再也不是那个在党内根基甚浅的记者，而是时刻有能力挑战党首乃至首相大位的实力派。

约翰逊重返议会的决定，是因为他看到了2015年大选时卡梅伦作出了举行脱欧公投的承诺。作为保守党内长久以来的“疑欧派”，他已经隐忍了很久。2016年2月，约翰逊正式宣布自己的脱欧派立场，表示卡梅伦首相提出脱欧的负面影响“太过于夸张”，而欧盟则被他形容为“继拿破仑、希特勒等人悲剧的失败之后，又一次想要重建罗马帝国一统欧洲的尝试”。约翰逊登上“脱欧派”航船的当天，国际外汇市场英镑重挫2%，充分说明了他对于脱欧派大业的分量。

当年6月，如约翰逊所愿，英国公投决定脱欧，前首相卡梅伦转天即宣布辞职。也许是深感局势混沌，他宣布不参加党首选举，目送特雷莎·梅当选，并接受了梅在新内阁中为他安排的外交大臣一职，正式进入了英国内阁核心。

约翰逊坚持英国利益优先，亲美反俄。在俄国叛逃间谍父女在英国被毒杀一案发生后，约翰逊支持英国王室成员和全体官员抵制俄罗斯世界杯。俄罗斯世界杯尚未结束，约翰逊就在切克斯会议上反对特蕾莎·梅的脱欧协议。

他用一封无比华丽的辞职信，宣布自己无法支持首相的方案，只能辞职。约翰逊和脱欧大臣戴维斯的双双挂冠而去，开启了保守党内持续一年的动荡，也让英国无法如期脱欧。最终，特雷莎·梅在6月含泪辞职。

约翰逊则终于迎来了他等待已久的机会。他毫无迟疑地报名参选党首，在党内初选中每一轮都遥遥领先所有对手。他的隐忍和自信，在这一次党内选举中爆发出了全部能量，并最终在全体保守党员的邮寄投票中战胜亨特，如愿入主唐宁街10号。

“榴莲体质”的“精英派”

7月25日，约翰逊在下院的演讲中表示：“我们的使命是在10月31日实现脱欧，我们的目标是团结伟大的联合王国，使之重新焕发活力，成为地球上最伟大的国家。”

他说，到2050年英国有望成为欧洲最繁荣的经济体。这一发展成果将意味着英国经济必须遥遥领先于法国，同时超越德国。约翰逊承诺，英国人的子子孙孙“将过上更长寿、更幸福、更健康、更富裕的生活”。

在下院的首次演讲中，约翰逊一只拳头在空中挥舞，另一只手插进上衣里，俨然一副他崇拜的丘吉尔的做派。约翰逊发誓说：要大刀阔斧地打击犯罪、增雇两万警员、让自有住房变得承担得起、保护苏格兰渔场、减税、照顾祖辈、修建铁路、削减碳排放、为所有人提供高速5G网络，并把“最美好最光明的事物”带给英国，还要“彻底修改移民制度”。

报道称，他所有承诺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英国将在98天内脱离欧盟，其首相生涯的成败可能就在此一举。

从政近20年来，鲍里斯·约翰逊一向是英国政坛最具争议的人物之一。一头金色乱发和民粹政治理念，在近年来为他带来了“英版特朗普”的标签。然而，鲍里斯和特朗普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路径和迥异的政坛经历。

约翰逊的个人经历相当丰富，政治经验、社会经验、媒体经验和党内政治斗争经验在目前的保守党内无人能及。与特朗普那种商人式的嬗变和缺乏路径执著的性格不同，约翰逊不是一个典型的机会主义者，他对于欧洲怀疑主义的坚持，才是他最终能获得保守党压倒性支持的关键。

约翰逊极其擅长气势如虹并大量使用比喻和典故来修饰的中长篇文章，作为常年以文字为生的人，他的词汇量经常令英国人也必须靠翻阅字典才能领会其文章中的用词真义，但这种细微之处，又恰恰成为英国人最着迷的幽默和嘲讽的来源。

不过，他的倨傲、懒散，以及无时无刻不在流露着的“精英优越”，都绝非是英国普通百姓所欣赏的美好品质。

为脱欧夺取“战略空间”

“保守党必须继续调和两种相互矛盾的本能，即与他人合作的本能和自治的本能。”约翰逊在胜选演讲中称，“我的优先事务是实现英国脱欧、团结国家、击败科尔宾(工党领袖)以及焕发新机。”

然而，约翰逊即将接受的挑战不比他的前任轻松。除工党可能发起的不信任投票外，他还需理清如何带领英国脱欧的头绪，并重新发动英国已经陷入衰退的经济。

约翰逊在竞选中发表了一系列关于脱欧的强硬表态，以及一系列关于削减政府开支的承诺。但即便是约翰逊的团队也清楚地意识到，约翰逊的首相之位绝大程度上依赖于他带领英国脱欧的能力，如果没能打破僵局，他可能会面临提前大选。

近日，约翰逊不但彻底推翻了现有协议中关于北爱尔兰边境线的后备方案，还承诺会带领英国在10月31日的截止日期前按时脱欧，即便无协议脱欧也在所不惜。这似乎给约翰逊与梅政府时代划清界限，谁将从内阁辞职、谁又将被约翰逊任命其中还有很大的问号，这会是脱欧下一步发展的关键指向标。

此外，约翰逊在议会内部也并非高枕无忧。根据前三次关键投票及多次指示性投票的结果，唯一获得多数赞成的是“反对无协议脱欧”选项。

一方面，这意味着如果约翰逊执意推动无协议脱欧，他可能会面临不信任投票及随之而来的提前大选，而目前保守党在议会中的席位并不满足够多数。

另一方面，反对无协议脱欧并不是主动解决问题的举措，因为这实际是无法达成任何共识的初始选项，想避免它要么不脱欧，要么通过一份协议。英国目前缺乏在政治上足够强势的人站出来强迫所有人达成一致。

其实，英国社会、英国民众特别是英国众多的工商企业，真正关心的并不是英国是否“脱欧”、以什么方式“脱欧”，哪个党执政、谁当首相，而是英国能否实现政治、经济、社会的真正稳定。

因为“脱欧”，英国出现了太多的混乱;因为“脱欧”，英国社会出现了太多的分裂;因为“脱欧”，英国的经济、金融、投资、贸易出现了出现了太多的不确定性。这是英国人真正焦虑的。约翰逊也意识到这一点，因此他最近表示，如果执政，将实行大规模的减税政策。

英国是世界上第五大经济体、欧盟内第二大经济体，在欧洲仅次于德国。本来英国的经济，特别是金融、贸易，以及英国的制造业和科技，在世界上都有较强的地位和实力，但一场所谓的民主投票导致的“脱欧”闹剧，把英国推入了乱局。目前，没有确切的统计显示“脱欧”给英国经济到底造成了多大损失，但至少普遍感到经济上损失巨大。

事实上，保守党并不会因为选出一个对欧强硬的约翰逊，就能摆脱分裂的窘境;英国议会也不会因为有了一个新首相，就能立马团结朝野共渡难关。

面对因脱欧导致的政治分化和无休止的争拗，试图弥合分歧的特蕾莎·梅已经被证明失败，而本身就深度参与并带有强硬立场的约翰逊，能否扛住在野党的炮火和执政党的分裂，渡过执政前几个月的重重难关，仍需拭目以待。

(作者系南京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国际关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