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7日，希腊和马其顿两国在希腊弗洛里纳举行更改国名协议的签署仪式。视觉中国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姜姝

6月17日，马其顿与希腊签署协议，正式改国名为“北马其顿共和国”。然而消息公布不到24小时，剧情忽然反转。协议既遭到马其顿总统伊万诺夫的愤然否决，也被希腊反对党视为眼中钉。

3天后，马其顿议会批准了与希腊所达成的国名更改问题协议。究竟这是份“有损国格”的坏协议，还是划清界限的好协议？持续27年的“改名”风波能否平息？

不得不改名的马其顿国

马其顿于1991年与南斯拉夫联盟和平分离，宣布独立，并在宪法中确定国名为“马其顿共和国”。1993年，该国以“前南斯拉夫马其顿共和国”的临时名称加入联合国。希腊认为以“马其顿”作为国名，不仅窃取了希腊马其顿帝国的历史遗产，而且涉嫌向希腊北部马其顿提出领土要求。马其顿不得不以临时国名“前南斯拉夫马其顿共和国”加入联合国等国际组织。

自1995年起，在联合国特使尼米兹调停下，马其顿与希腊举行多次谈判，但均未取得突破。2017年6月，马其顿组成扎埃夫为总理的左翼政府。扎埃夫政府上台后，一改马其顿内部民族统一民主党奉行的民族主义政策，致力于改善与保加利亚、希腊等邻国的关系，以实现加入欧盟和北约的目标。马其顿要加入欧盟，则必须获得欧盟成员国希腊的支持。

马其顿希望与希腊解决国名争议后，可以与欧盟展开入盟谈判，并在今年夏天获得加入北约的邀请。马其顿外长迪米特罗夫强调，马其顿和希腊双方应当抓住解决国名争议的“历史性机会”。

马其顿总理扎埃夫和希腊总理齐普拉斯6月12日分别宣布，两国政府经磋商达成协议，马其顿将把宪法规定的国名由“马其顿共和国”更改为“北马其顿共和国”，并就新国名修改宪法，以结束这两个邻国27年的争议。

按照齐普拉斯的说法，更改国名将“明确区分”马其顿国与希腊的马其顿省，结束马其顿现有宪法国名“暗含的(针对希腊马其顿省的)领土统一主义”；同时，马方“将来无法声称与古希腊的马其顿文明有关联”。

希腊和马其顿政府为解决国名争端打开了窗口。根据协议，马其顿的正式国名将改为“北马其顿共和国”。已承认马其顿国名的100多个国家将改称其为北马其顿。此前，两国还曾考虑过一系列国名，包括上马其顿、新马其顿和伊林登马其顿，但都被排除。

协议达成后，希腊总理齐普拉斯和马其顿总理扎埃夫均在推特上发文表示庆祝。齐普拉斯表示，“终于结束了影响我们地区稳定的一个争端，这为未来打开了一扇窗口，一扇团结、友谊、合作、繁荣共同发展之窗”。扎埃夫则表示，协议保留了马其顿的民族和文化特性，马其顿的语言和人民将继续被冠以马其顿的名称。

除了马其顿和希腊的和解意愿外，欧盟和北约方面此前也敦促两国尽快解决国名问题。希腊一直反对马其顿加入北约，成为马其顿“入约”的一大障碍。就希腊和马其顿两国的新协议，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6月12日表示，欢迎两国达成历史性协议，并呼吁双方尽快将协议落实。

两头发难的“国格理由”

目前，希腊和马其顿两国国内对签署这份协议不乏反对声音，反对党和部分民众指责协议“出卖”本国利益。分析人士指出，鉴于程序繁琐、阻力较大，马其顿能否成功改名仍有待观察。

反对党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在议会120个席位中占据50席，强烈反对更改国名协议。这一政党的领导人6月13日说，将用“一切民主和法律手段”反对这项“投降协议”。

马其顿总统伊万诺夫6月13日在一场电视播出的讲话中说，“国名协议是总理扎埃夫和外交部长迪米特罗夫的私人协议”，希方的要求全部实现而马方“什么也没有得到”。

伊万诺夫说：“我的立场不会改变，我不会向任何压力、要挟或威胁屈服，不会支持也不会签署这项具有损害性的协议。”

按照马希两国政府的打算，如果协议获得马其顿议会通过，希腊将不再反对马其顿加入欧洲联盟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伊万诺夫在讲话中说，马其顿寻求加入欧盟和北约不足以使他签署这项“坏协议”。如果协议获议会通过，伊万诺夫可以行使一次否决权，令议会对协议二次表决。如果协议获公投通过，总统无权否决。

更改国名协议在希腊同样遭遇反对。主要反对党新民主党领导人米佐塔基斯6月14日提请议会举行对政府的不信任表决。齐普拉斯领导的执政联盟在议会300个席位中占据154席。不过，与马方的国名协议已经导致政府内部分歧。

国防部长坎梅诺斯先前说，他反对希腊与马其顿达成任何使马方国名包含“马其顿”的协议，将在议会表决中投反对票。坎梅诺斯领导的独立希腊人党是执政联盟中的小党派，在议会占据9个席位。

1月21日，希腊北部马其顿省首府萨洛尼卡还爆发了10万人参加的大规模游行，示威者反对任何在马其顿国名中包含有“马其顿”一词的解决方案。总理齐普拉斯当时呼吁人们保持冷静，称政府会抓住机会解决与马其顿的国名争议。据路透社5月23日报道，希腊总理齐普拉斯欲以解决国名争议来提升支持率，为一年后的选举做好准备。

希腊国会6月16日以153票对127票，否决对总理齐普拉斯的不信任动议案。保守新民主党党魁米佐塔基斯甚至在国会发起不信任动议。

不信任动议表决前，齐普拉斯在国会发言称：“这是希腊近年所获得最好的协议，把仇恨指向别国不是爱国主义。在我们的外交政策中，保留不必要的战线符合我们的利益吗？”米佐塔基斯质问齐普拉斯：“你明白在做什么吗？你正在推动马其顿的民族统一主义，你应该获得诺贝尔政治骗子奖！”

其后，大批示威者得悉结果后企图冲进国会，与防暴警察发生冲突。示威者向警员投掷燃烧弹及石块，警员则以催泪弹还击，至少一名示威者被捕，另有一人受伤送院。

双方“拉锯”将是持久战

更改国名并非小事，所有的世界地图也许都将被更改变化。希腊总理齐普拉斯6月12日晚发表电视讲话时，格外意气风发。他表示，对于希腊而言，这份协议的达成是最具有历史价值和意义的，“我们首次和北部邻国达成一致。未来，北部邻国不再会和古希腊的马其顿文明有任何联系”。

双方能够就长期悬而未决的国名问题达成一致，主要出于以下考量。

一方面，解决国名问题符合马其顿的发展需求。马其顿一直希望能加入北约和欧盟，但由于希腊在这两个组织中拥有否决权，马其顿若不在国名问题上作出妥协，就无法搭上北约和欧盟东扩的下一班列车。

根据双方此次签署的协议，马其顿不寻求对希腊北部同名省份的领土和希腊古代遗产提出要求，这使得希腊能够接受其新国名“北马其顿共和国”中有“马其顿”字样。

另一方面，希腊意识到，如果再继续拖延这一问题，将使得“马其顿”这一国名在国际社会中的认可度越来越高。此外，解决和马其顿的纠纷能够巩固希腊在本地区的地位，塑造其“问题解决者”的形象。

欧盟为了吸纳西巴尔干国家力图尽快促使马、希两国和解，北约也作了表态，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日前曾在马其顿议会发表演说，表示欢迎扎埃夫政府解决国名争议的决心。

希腊雅典大学宪法学教授阿利维扎托斯认为，在英国脱欧以及包括中东在内的多个地区都出现不稳定因素的背景下，尽快解决这类悬而未决的问题符合希腊自身的利益。

要想正式更改国名，马其顿和希腊国内都还有许多程序要走。在获得马其顿议会支持之后，紧接着，希腊将致信欧盟和北约，分别撤销其对马其顿“入盟”和“入约”谈判的反对。随后，马其顿将在9月或10月举行全民公投。如果马其顿国民支持该协议，北马其顿的新国名将写入宪法。最后，协议还须得到希腊议会的批准，两国的国名争端才能正式结束。

(作者系南京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国际关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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