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31日，加泰罗尼亚自治区主席普伊格德蒙特在布鲁塞尔举行记者发布会发表声明。资料图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姜姝

11月17日，比利时布鲁塞尔法庭宣布，就是否将西班牙“加独”首领普伊格蒙特遣返回国一事展开聆讯。“引渡政见不同者”这一类型的国际干涉案往往具有强烈的情感性质和社会纠结，从而成为了世界范围内政治评论家谈论和争辩的重要话题。

惶惶出走的“加独”领袖

普伊格蒙特已经踏上比利时国土，这位被解职的西班牙加泰罗尼亚自治区前主席决定逃离西班牙司法审判。在普伊格蒙特单方面发表加泰罗尼亚独立声明失败后，西班牙检方已经以叛乱、分裂国家和滥用资金等罪名对他提起诉讼。加泰地区单方面宣布独立后，西班牙国家法院传召已被撤职的自治政府主席普伊格蒙特等20名加泰官员，于11月2日到马德里接受正式调查。早前已通过律师表明会无视传召的普伊格蒙特，以及另外4名身处比利时的前内阁成员未现身法院，西班牙检察官随后要求法院向上述5人发出在欧盟范围内的通缉令。

11月3日晚，西班牙法官向滞留比利时不归的加泰罗尼亚自治区前主席普伊格蒙特下发国际通缉令，同时被通缉的还有4名加泰政府前高官。

多名被传召的加泰政客，包括普伊格蒙特、13名前内阁成员及6名议员，他们面临煽动、叛乱及挪用公款罪名指控，最高可判监禁30年。加泰政府前副主席洪克拉斯是第一个抵达国家法院的人，其后余下的8名前内阁成员亦陆续抵达法院。检察官要求法院羁押其中8人，剩下一人则获准保释。

据西班牙《国家报》早前报道，普伊格蒙特带领其他5名加区前官员于10月30日抵达比利时寻求庇护。但普伊格蒙特10月31日在记者会上否认将在比利时寻求庇护，称他仍是加区的“合法主席”。他遭到罢黜后将暂时待在比利时，但否认会因可能遭控叛乱罪而寻求庇护。他承认独立运动只得慢下来，以及需要“为了安全和自由”，以及“在欧洲机关的核心说明加泰罗尼亚问题”。

而就在普伊格蒙特召开记者会的当天，西班牙宪法法院废止了加泰罗尼亚的独立声明。加泰罗尼亚现在已遭马德里接管，自治区政府遭中央政府解散。

比利时遭“冷处理”

是否引渡普伊格蒙特回西班牙，取决于比利时的态度，同意或拒绝引渡都将成为国际话题：比利时法院将审理此案是否符合引渡请求要件。如果法官裁决引渡，普伊格蒙特和他的盟友仍有权上诉。外界预料这起案件会是一场持久战，落败的一方必定会上诉到底。

据报道，普伊格蒙特与他的4名前阁员于11月5日向比利时警方投案，并在约15个小时后获释。检察署发布声明说：“布鲁塞尔检察署今天下午声请有条件释放遭通缉的这5人，已获法官准许。法官的这项裁决无法上诉。”声明指出，普伊格蒙特等5人禁止在未获法官批准下离开比利时，必须提供居留地址并听从所有法庭与警方传唤。

比利时司法部11月17日表示，若要依据欧洲逮捕令将普伊格蒙特和他手下4名前部长引渡，可能需要3个月时间：“根据欧盟框架决议，最终引渡裁定必须在60天内作出，特殊情况下可延长至90天。”一旦他们将普伊格蒙特等人带到预审法官面前，法官将在24小时内作出决定。若被告不服法官裁定，可以提起上诉。如果决定执行(逮捕令)，那在决定作出后10天内，原则上相关人员必须被遣返回逮捕令发出国。

此前，普伊格蒙特表示，愿与比利时当局合作，但他不相信回到西班牙能受到公平审判，若比利时法官批准引渡，他将提起上诉。普伊格蒙特的律师贝卡特向比利时RTBF电视台表示：“他(普伊格蒙特)打算配合比利时司法机关，不准备逃避欧盟的逮捕令，他会出庭，而我们将为他辩护。”

然普伊格蒙特能否在比利时享有同等的国民待遇，依然是一个问号。据路透社报道，比利时首相米歇尔在一则简短声明表示，普伊格蒙特并非应邀前来比利时；比利时副总理彼德斯更狠，他说：“当你宣布独立时，最好与民众待在一块儿。”　　欧洲通缉令原则上是为了方便成员国之间遣返涉嫌人员而开创的，但程序繁琐，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做出遣返涉嫌人的决定。普伊格蒙特和他的律师已经明确表示，反对遣返。

当然，比利时当局可以拒绝执行针对普伊格蒙特及其顾问的通缉令，如果法官认为他们被遣返可能会有安全风险以及会对他们的基本权利造成损害的话，或者如果比利时当局认为普伊格蒙特并未在比利时境内涉嫌刑事犯罪。不过，欧盟成员国之间很少发生过拒绝另一个成员国遣返的要求。

从“政治避难”到“政治正义”

普伊格蒙特及其部分政府官员打算栖身比利时，这个国家向来以“政治避难之易”和“引渡机制之难”著称。普伊格蒙特现身布鲁塞尔或将加剧比利时政府的内部矛盾，甚至有可能威胁到这个原本将坚持到2019年大选的联合政府的生存。普伊格蒙特的避难申请也有可能在欧盟内引发危机，比利时和西班牙或将因为是否执行司法命令而针锋相对。

比利时首相米歇尔试图保持艰难的平衡，一方面要对得到欧盟各国政府支持的西班牙首相拉霍伊表示支持，另一方面又要表示对加泰罗尼亚独立事业的同情，因为该事业得到比利时政府内几位重要成员的支持，包括内政大臣和移民国务大臣，此二人都是新弗拉芒联盟党成员。

比利时政府中的独立派人士正在向米歇尔首相施加压力，后者在最近一次的欧盟峰会中，试图与拉霍伊首相就比利时政府人士看似默认普伊格蒙特地区政府的独立事业问题进行沟通。

这种冲突在15年前司空见惯，当时欧盟的某些成员国包括比利时拒不接受其他成员国的引渡要求。但是从2004年开始，《欧盟逮捕令》开始生效，几乎完全取代了原有的引渡制度，该法的模式更加灵活和快速，而且较少涉及需移交嫌犯国家的司法当局。

至于普伊格蒙特，他没有命案在身，是否适用欧盟逮捕令，解释更加宽松。因此如果他试图在布鲁塞尔或者比利时其他城市躲避西班牙司法，那么他的移交必将是个长期过程。

“政治引渡”和“政治避难”涉及欧盟人权观、共同的价值观念以及国家间平等，要求个人及其各式群体拥有基本人权。然而，无论如何，不论在法理上还是伦理上，不能以国际社会的关切和干涉抵制国家主权原则，也难以得到广泛的国际认可、同情或支持。

据称，比利时法庭的初审结果将会在10日内公布。外界预料此案会是一场持久战，落败的一方必定会上诉到底。是否应该对“不同政见者”提供政治避难和“人道主义援助”，这是一个需要严格限制的法理难题。政治避难最直接地出自于现代国际法，即国家主权原则和不干涉原则之间的张力。

主权原则在《联合国宪章》内作为国际社会的头号基本准则得到确认，宣告“没有任何国家或国家集团有权为任何原因直接间接地干涉任何国家的内外事务”。如果不对政治避难进行严格限制，就有可能严重侵蚀或破坏不干涉原则的普遍性和权威性，进而破坏维系现有国际社会的国际法秩序。

更为不利的结果是，“政治避难”可能会沦为某些国家或国家集团狭隘的政治工具，为其追求私利和贯彻其意识形态偏向而被发动或利用。真正的政治正义，如果没有起码的国家间正义、民族间正义，个人正义不仅不太可能，也难以得到充分实现。

(作者系南京农业大学政治学院讲师、国际关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