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17日，西班牙巴塞罗那民众举行大规模游行，抗议西班牙高级法院批捕加泰罗尼亚地区两名领导人。资料图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姜姝

10月19日上午，西班牙总理办公室发出一份声明称，由于加泰罗尼亚地区领导人拒绝明确地将“独立公投”结果作废，西班牙政府已准备全面接管拥有半自治权的加泰罗尼亚。

此前，西班牙政府向加泰罗尼亚自治区政府主席普伊格蒙特发出了放弃“独立公投”结果的最后通牒，最后时限为当地时间10月19日上午10时。而普伊格蒙特并未在这一时限之前作出令西班牙中央政府满意的表态，西班牙中央政府在最后时限过期之后，随即发布了上述声明。

在不少观察家看来，这一西班牙“火药桶”想蹭“全民公投”的热度行地方分裂主义之实，完全违背了宪法和法律赋予人民的“共识民主”“爱国主义”“地方自治”的基本原则，公投是全然不具备合法性的。

一场充满火药味的“公投秀”

2017年的这场公投，从一开始就面临重重阻力，火药味十足。根据社交媒体的照片显示，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一张西班牙警察身着便衣在巴塞罗那港游轮上的照片广为流传。为了应对警方关闭投票站，加泰罗尼亚还支持在线公投。

西班牙数据保护机构警告称，如果访问或者使用官方登记的注册选民数据可能会面临最高30万欧元的罚款。另外，航空当局则表示，在公投周末将对加泰罗尼亚的空域采取限制行动。

公投之前，加泰罗尼亚地区有约70万至100万人参与的总罢工持续了3天时间，都有支持独立的游行示威，加泰罗尼亚地区的三支西班牙甲级联赛球队也已经先后宣布加入罢工，其中包括大名鼎鼎的巴塞罗那俱乐部。

10月1日，加泰罗尼亚地区举行公投后威胁要脱离西班牙，西班牙宪法法院认定这次公投非法。在巴塞罗那和加区其他城市的一些投票站，警方和选民发生冲突，导致数百人受伤。

西班牙首相马里亚诺·拉霍伊(Mariano Rajoy)表示，西班牙政府将根据西班牙宪法第155条的相关规定，在未来数日内解除加泰罗尼亚地区政府领导人的职务，并尽快在该地区举行新的选举。

西班牙宪法指出，若地方政府没有完成其应承担的宪法及其他国家法律义务，严重影响到了西班牙的利益，国家政府有权要求参议院审议表决，对地方政府采取措施。

10月20日，拉霍伊在布鲁塞尔表示，宪法的这一规定使西班牙中央政府有权力接管加泰罗尼亚地区政府机构的运作，并强制开始新的选举。他指出这是一项前所未有的措施，一旦内阁同意其计划，他就会提交参议院批准。

根据这些措施，拉霍伊表示，加泰罗尼亚领导人普伊格蒙特、副总统和部长们的权力将被暂停使用，并由西班牙政府取代。

对这场危机可能给西班牙造成的破坏，以及引发大规模公众抗议的局面，西班牙国王费利佩六世10月20日再次表示，这种分裂国家的企图是西班牙“不可接受”的，加泰罗尼亚地区必须继续作为这个国家的核心而存在。他表示西班牙政府可以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并呼吁人们尊重宪法。

分裂主义的经久徘徊

加泰罗尼亚自治区位于西班牙东北部，人口750万，约占全国总人口的16%。它是西班牙最富有地区之一，地区生产总值占西班牙国内生产总值的20%左右。当地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传统，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有独立诉求，近年来在经济危机背景下独立呼声更加高涨。

从民族禀赋和历史渊源来看，西班牙的4600万人口包含了20多个民族，其中加泰罗尼亚(750万人口约占西班牙人口16%)与巴斯克(212万人口，约占西班牙人口5%)等民族长期有分离与独立倾向，鼓吹巴斯克独立的武装恐怖组织“埃塔”直到今年4月才宣布正式放弃武装斗争。

而历史上的分裂势力和“自治”文化同化助长了离心倾向，特别是在经济与政治冲突严重之时更是如此。几百年的相互融合、冲突与交流，久望生厌又决然难分，使加泰罗尼亚与西班牙之间形成复杂的相爱相杀的局面。

英国《每日电讯报》认为，西班牙的经济不景气更进一步加强了加泰罗尼亚的独立呼声。当地民众普遍持有这样的观念，是富裕的巴塞罗那地区支撑着西班牙其他贫困地区的经济。

近些年，加泰罗尼亚政府财政赤字严重，在寻求西班牙中央政府的帮助，而这也加速加泰罗尼亚人的独立情绪。加泰罗尼亚人认为，自己是西班牙最繁华富庶的地区，税制却未能独立，这严重影响了加泰罗尼亚的经济。

旅游业是西班牙一个重要的支柱产业。据统计，在2016年，加泰罗尼亚首府巴塞罗那机场接待了1800万外国游客，排名西班牙第二位，仅次首府马德里（去年有4400万外国游客前往马德里）。对于欧洲和美国游客来说，西班牙一直是重要的低价旅游目的地。

若失去加泰罗尼亚，从经济大环境方面来看，西班牙将遭遇沉重打击。在2008年金融海啸期间，西班牙经济遭到了重创，不只GDP下降，失业率还飙升。在2012年年末，西班牙的经济在短暂的恢复之后再度落到了谷底，但是随后，加泰罗尼亚率先从危机中走出，GDP增长率超过了西班牙的平均水平。

全民公投的“不幸”滥觞

此外，近年来，随着地方分离主义火苗在欧洲愈演愈烈，在英国“脱欧”公投、苏格兰独立公投等一系列公投之后，公民投票形式逐渐成为独立派寻求合法性的一种可利用工具。

在西方民主理论的内核中，全民公投被称为最直接和最具有普遍代表性的民主表达形式。个体人权与国家主权的巧妙融合，政治国家来自于人民的集体授权，民众自决权不可侵犯等是所谓西方民主国家经常“输出”的价值观。

但是，当数以万计加泰罗尼亚青年走上街头呐喊“这就是所谓的民主”(this is what democracy looks like)，西班牙显得左右为难。一边强调要尊重西班牙主权完整和内政，一边强调希望通过和平对话方式解决争端。曾经具有特定进步性的西方民主制度在面临危机之时遭遇了严重的内在矛盾。

“一场存在严重争议的全民公投。”英国《金融时报》在日前的报道中这样形容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独立公投”。

法新社称，这场被中央政府禁止的公投引发了几十年来西班牙最严重的政治危机。这表明，面临与支持独立的加泰罗尼亚地方政府之间的潜在冲突，马德里方面无意退让。

“独立公投”引发的系列危机引起国际社会的密切关注。美国CNBC网站报道称，欧洲不少其他分离势力都在关注西班牙东北部的局势。据悉，在当地时间10月10日举行的苏格兰国民党党代会上，一份支持加泰罗尼亚自决权的决议案被一致通过。决议案称，“加泰罗尼亚未来的方向是由住在那里的人们决定的”。

据法国媒体报道，西班牙政府日前颁布行政命令，简化相关企业迁出加泰罗尼亚的程序，试图通过经济手段制止该地区单方面宣布独立。目前，西班牙第三大银行凯克萨银行和萨瓦德尔银行已宣布将注册地址迁出加泰罗尼亚。报道称，由于西班牙政府坚决不肯让步，加泰罗尼亚内部针对独立进程的节奏也开始出现不同声音。

据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10月22日，意大利北方的威尼托大区及伦巴第大区将进行自治公投，以期向中央政府获取更多的自主权利。苏格兰首席大臣斯图金近日也在表示，正在推动苏格兰独立。

可见，加泰罗尼亚之乱是“西班牙和欧洲共同面临的一场真正危机”。事实上，全民公投也好，和平谈判也罢，维护国家统一和承认地方自治之间并不必然相互矛盾，反而是任何一个大国应该维持的敏感性平衡。匆忙、草率、不识时务的“公投”使西班牙社会的分裂更加严重，也暴露出欧洲内部激荡的复杂紧张局势。

(作者系南京农业大学政治学院讲师、国际关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