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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恋

2017-06-06 来源:新闻网 作者:公管院 张子昀 图片:

老屋太旧,不得不拆。拔地而起的,是一座座宽敞洋气的两层小楼。爷爷的两间小瓦屋也难逃拆迁的命运。纵然千般不肯万般不愿,爷爷终究低头认了输,窝着一肚子火,奔到城里的儿子家来。


爷爷要来,我自然高兴,只是牵挂爷爷瓦屋后那一片小小的菜园。“菜园?早晚成地基!”父亲摇着头,无奈地笑。我顿觉惆怅。童年时代,在春日泥土芬芳中学着大人模样择菜的乐趣,在夏日午后阳光里偷尝葡萄的得意,恐怕只能是回忆了!


年过七旬的爷爷精神矍铄,腰板笔直。不知是否因为在黄土地上劳作了一辈子,爷爷比整日在小城里晒太阳的老人多了一份倔强与刚劲。爷爷穿的还是那件蓝布褂,足蹬一双粗布鞋,手上却宝贝似的掂着一把铁锹,好似农忙放归。父亲一见便乐了:“瞧您,地都没了,铁锹还不扔?”爷爷瞪圆了眼:“扔?捏了一辈子的宝贝,咋能说扔就扔?”言罢,用抹布擦净锹上的泥巴,动作慢而细致,目光充满温情,却又含着些许落寞感伤。


双脚离了土地,双手放了铁锹,爷爷总是心神不宁。忽冷忽热的空调让爷爷觉得怪异,精细甜腻的糕点让爷爷敬而远之。在这突然闲下来的日子里,爷爷每天都在思念乡下的瓦屋和菜园,整日立在阳台念叨不停:“雨水要来,该撒种了……下霜了,霜后青菜的滋味好啊……瑞雪丰年,今年收成不愁了……”无人接腔。阳台的窗户正对着高楼,我不知道,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爷爷是否如同那被风吹散的飞蓬,为找不到根而忧愁迷惘。我不问,爷爷也不说。墙角的铁锹耷拉着脑袋,和爷爷的背影一样落寞。


一日,爷爷下楼闲逛回来,多日沉默的面孔居然有了神采。他兴奋地说:“在小区西南角有一片废弃的花坛,刚好可种一畦青菜!”他不知从哪儿得了些菜种,携着弃置多日的铁锹,脚步仿佛带着疾风。松土,播种。天气燥热,又得忙着浇水……爷爷仿佛找到生命的支点,日日前往,总也看不腻。青菜数日便长成,他得意地拉我去瞧。只见一片蓬勃的新绿,嫩得似能掐出水来,为这水泥钢筋的世界点缀出令人欣喜的可爱。


可惜好景不长,小区翻新花园,爷爷被迫摘了青菜,如同重走了一遍令人心碎的老路。我担心爷爷过于伤感,没想到,爷爷安之若素。摘回的青菜,他细细洗净,分给左邻右舍;铁锹再次用抹布擦净,小心置于墙角。他渐渐习惯了空调的温度,开始尝试精细的面点;不再念叨雨水节气,也学着城里老人,晒晒太阳聊聊天。我想,爷爷也许忘了吧,那曾经让他日夜思念的乡土,那深沉难忘的牵挂与眷恋。


那日回家,我推开阳台窗户,惊讶地发现窗台上,一丛小葱,从花盆的浅浅土层里悄悄探出头来,纤弱青翠的身子,在暖暖的春风里摇曳,像极了婴孩脸蛋上第一抹纯净无邪的微笑。


我忽有所思。原来,真正的牵挂与深爱,真正割舍不断的眷恋,无须广阔的天地来容纳。几层新土,数棵小葱,便可温柔包罗。爷爷对乡土的爱,哪怕如飞蓬失去了根,也不会泯灭精魂。因为,这永远不会被遗忘的眷恋早已深深镌刻进爷爷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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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梦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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